阮锦宁看着她凶恶的嘴脸,原地站定,躲也不躲,只在赵氏快冲过来的时候,将身后拖着的阮灵珠抓到身前来,扣住她的下巴,另一只手握住金簪,抵在阮灵珠那张虽然脏污却依旧能看出美貌的脸上,咧嘴笑起来。这动作,这表情在赵氏眼中,活像是地狱来的恶鬼,将她的脚步生生拦住。阮锦宁满意地看着赵氏恨得眼睛滴血的模样,扬了扬下巴:“别站着了,进去说。”阮丞相终于肯挪动他尊贵的屁股,他走到赵氏身边,温柔地把人搂在怀里,面对阮锦宁时却换了一副嘴脸:“孽障!还不快放开你妹妹!你是想把这个家搅散了才甘心吗?”阮锦宁不在乎地笑了笑:“对于我来说,这个家在我娘离世那一天起就散了。”她伸出金簪在空中划拉了一下:“你、你们是一家,我可不是。”“你这个贱丫头,我要撕烂你的脸!你快放开灵珠!”赵氏悲痛欲绝,连往日的贤惠温婉也没心思装了。阮锦宁将金簪又往阮灵珠的脸上送了送:“小心说话,赵氏,你能不能撕烂我的脸我不知道,但我现在就能划花你女儿的脸,并且是当着你的面。”“啊!老爷!你快想办法让她住手啊!”赵氏尖叫着扯住阮丞相的衣襟。阮青云被她吵得心烦,也松开了手:“别叫了!还嫌不够丢人吗!都给我进来!”阮锦宁提溜着阮灵珠,最后一个踏进院门,一进来她就吩咐院内的下人:“我要和老爷夫人说些家务事,你们都出去。”她知道自己的话没用,同时向阮青云挥了挥手里的金簪。阮青云脸色铁青,却还是沉声叫下人们都退出去了。赵氏只想着阮灵珠,见下人们都退了出去,忙喊道:“这下你可满意了?快放了我女儿!”阮锦宁不屑地冷笑一声:“满意不满意还得看接下来丞相大人的诚意。”“诚意?”阮青云都被气笑了。从那个见过他人生最落魄的样子,向来只会用施舍的眼神看他的女人死后,他再也没有被人气到这份上,便是在朝堂上也没有。“你都要反天了!都要踩在你老子的脸上说话了,还要看我的诚意?”阮锦宁面色一沉,嗤笑道:“你踩着我娘的尸骨贪着我娘的嫁妆财产耀武扬威的时候,我有说什么吗?我娘有把你带走吗?”“你!”阮青云简直要气炸。赵氏忙扶着阮青云坐下给他顺气,一面恨恨地问:“你到底要怎么样?那圣旨已经下了!你就是在这闹翻了天,就是你那死鬼娘再活过来,这婚事也是不能更改的!”听赵氏提起她娘亲,阮锦宁脸色突变。看阮锦宁的反应,赵氏只觉得心头畅快,却忘了阮灵珠还在阮锦宁的手上。阮锦宁也不废话,直接照脸扇了两个巴掌上去,清脆悦耳。“你继续说,你提我娘一次,我就打她两巴掌。”看着阮灵珠肿起的脸颊,嘴角的血渍,终是生生咽下这口气:“你别打了!我不提就是。你快说你要怎么才能放了灵珠!”阮锦宁满意地在阮灵珠身上不多的干净布料上蹭了蹭手上的土,开口道:“我要我娘留给我的所有嫁妆和财产,所有属于我娘的东西,到明日这时候送到我院里来。庄子,铺子,园子这些整理好地契、房契、账本、名册一并都送来,你能做到,我就安心当这个新娘子。”“你做梦!”阮青云还未反应,赵氏已经破口大骂,“你这个贱婢,打了我女儿,还想要钱?你休想!”沐嫣儿那个短命鬼可是前首富的女儿,当初阮青云一个贫寒出身的书生,要不是她死心塌地拿着钱和人脉给他堆出一条锦绣路,他在官场上能如此如鱼得水?便是她身为太师之女,在嫁过来之后也被沐嫣儿的日常吃穿用度惊得眼热。还好她死的早,虽说死前还特地把她那些嫁妆都封箱导致她至今没摸到,可便是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那些,从指缝里露一点,都够全家过得金尊玉贵了。现在这小贱人空口白牙就要全收走?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!阮青云虽然没有开口,但看他的眼神,也能知道,他和赵氏是一个想法。很好,阮锦宁正要再给阮灵珠两下,阮青云突然大喝一声:“动手!”从院墙四面飞出一圈护卫,将阮锦宁扑倒,阮灵珠也被救了回去。赵氏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阮灵珠哭骂道:“叫你狂!你个小贱人!还有你娘那个老贱人!我要把她挖坟鞭尸!”阮锦宁被按得跪在地上,面上却是出奇的冷静。赵氏被她看得心里越来越毛:“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!”她放下阮灵珠,冲上去狂扇了阮锦宁几个巴掌:“叫你看!还看!还要钱!你做梦!你逃不了了!嫁给厉王,守活寡守到死就是你的命!你这样贱婢就该跟你娘那个贱婢一样,生来就是要给我儿做垫脚石!”这是赵氏第三次提她娘,阮锦宁舔了一圈口腔,吐出一口血沫:“垫脚石?垫了脚去哪?西天吗?你不奇怪吗?阮灵珠就是猪,这么大动静,她也该醒了,为什么会像死了一样,一动不动呢?”赵氏脸色瞬间刷白,她颤抖着声音喊道:“叫……叫大夫!叫大夫来!”阮锦宁打断她:“不必叫了,是我给她下了毒,这毒,只有我能解。”“阮锦宁!我要杀了你!”阮锦宁不屑地扯了扯嘴角,挣开侍卫,从容地拍了拍身上的土:“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就只拿一根簪子来跟你们要钱吧。”她把那跟金簪捡起来,抹了抹灰,往头上一插,笑得开心极了:“明日,这时候,我要在我的院子里看见我的东西,不然,三个月后,你们就给皇家送两具尸体出去吧。”也不知是她的笑容还是金簪的反光,映在丞相夫妻眼中,刺眼得很。“我是不在乎死的,父亲大人,”在出门前,她背对着丞相,语气平和,“若我死了,能拉着整个丞相府垫背,把你带去地下给我娘磕头,也算她不白疼我一场。”而后,她在丞相夫妻利剑一般的眼神中,开门离开。第二天,赵氏脸上挂着两个耷拉到嘴角的黑眼圈准时出现在她院里,等一切清点完毕,阮锦宁按照约定给了她解药。赵氏拿到解药就要跟阮锦宁撕破脸。阮锦宁一句话便把她按死在原地:“你要是不怕这药里掺了别的毒,你就来。”赵氏狠狠剜了她一眼,撂下一句“若灵珠有个好歹,我一定会杀了你”,便带着人走了。三个月一眨眼过去。丞相府嫁女的日子终于到了。自阮锦宁闹那一场后,阮丞相便对她放任不管,下人们见了她更是有多远躲多远,生怕触了她的霉头。这段时间,阮锦宁一直在忙碌着,为大婚做准备,没人管束,她更是乐得清净。娘亲留下的财产到手,她登时成了小富婆。除了地契店铺庄子这些拿不走的之外,其他的东西她全都整理装箱,打算随她出嫁一起带走。光这一项就是一个大工程,期间她抽空出门几趟,置办了一些药材,一些用来制作防身的药,一些用来预备着给她未来的夫君治病。她与这位厉王素未谋面,却也听说过他的事迹。曾经无往不胜的战神,是保卫边关领土,维护一方平安的英雄,只这一项就能勾起万千少女的爱意。阮锦宁是见过宸王的,同为皇子,母亲又是以美貌著称的贵妃娘娘,厉王的相貌绝不会差。不过,这都是旧话了。战神一朝跌下神坛,过得连囚犯也不如。阮锦宁没有亲眼见过他的处境,却能从阮灵珠那幸灾乐祸的嘲讽中拼凑出一二。厉王府的情形,只怕比丞相府更加艰难。但阮锦宁相信,树挪死人挪活。窝在丞相府这个死气沉沉的大棺材,不如放手一搏。这也是她没有在换婚这件事上过多纠结的原因。明日就是大婚了,阮锦宁正和盼儿做最后的检查,外头突然吵闹起来。阮锦宁叹了口气,她就知道,走之前肯定还有这么一出。她把最后一个箱子盖好,吩咐盼儿搬进去,阮灵珠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了。上一回在她这吃了大亏,据说阮灵珠刚醒就闹着要来撕了她,最后还是丞相亲自出面按住了她。难为她,老实了三个月,憋得够呛吧。明日大婚,这一别就是各安天命了,阮灵珠绝对不会放过最后来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。阮锦宁一眼扫过去,笑了笑,学聪明了,这是把她和赵氏院里的人都带来了?阮灵珠被她的笑刺激到,头脑一热,脱口而出:“你笑什么!”明日就能离开这,阮锦宁今晚心情不错,还有心思逗她:“我想起高兴的事。”阮灵珠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,只以为她是在讽刺自己,愈发尖刻起来:“明日就要嫁去守活寡了,天生贱命,还在这得意呢。看你还能高兴几天!”说完又想起三个月前她醒来时浑身疼痛,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的样子,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。阮锦宁挑眉:“是吗?既然是我要受苦了,怎么感觉妹妹你比我更害怕呢?”她站起身,故意放慢了脚步往阮灵珠那边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