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夫人面皮子一抖。那盘炒青菜,是她昨日便命厨房留好的,为的就是为了给新王妃第二个下马威。当然,今早那个没下成,所以这算起来只是第一个。正值盛夏,食物放置一天不至于长毛,但绝对会馊掉。她就是要让新王妃知道,在厉王府里,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。王妃?不过是无根的浮萍罢了。若听话,自己便赏她口饭吃。不听话,便日日吃着残羹冷饭!不料,这贱人不按套路出牌!一阵阵食物馊掉的酸腐味扑入鼻端,吴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盘中的青菜还要黑绿:“给本夫人拿开!”阮锦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:“吴夫人为何要生气?不是您说的,吃这菜有益于身心健康么?”吴夫人:“……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,她总算体会到了!本想直接与这女人撕破脸,却又怕她一月后和相府的人告状,只能忍了下来,皮笑肉不笑道:“本夫人记错了,还是荤素搭配对身体更有好处。王妃先回去吧,厨房很快就给你送新的饭菜去。”说着,她让人端走了那馊了的青菜。阮锦宁微微一笑,坐着没动:“不必麻烦了,左右王爷也吃不下饭,本王妃便在奶娘这里凑活凑合,省的还要这么热的天儿还要麻烦厨房开伙。”无人给阮锦宁添筷子,却也难不倒她,因为那放着青菜的托盘上便有一双筷子。阮锦宁自来熟地给自己夹菜,又招呼着盼儿坐下,口中热络地招呼道:“奶娘,快吃饭吧。”“这道芙蓉鸡不错。”“这汤咸鲜适中。”“这时节居然还有笋?真嫩呐……”阮锦宁将桌上的菜夹了个遍,盼儿也大快朵颐。阮锦宁忽的看向吴夫人:“奶娘,您怎么不吃?”吴夫人黑着一张脸:“我适才已经吃饱了。”被这个没教养的贱丫头碰过的菜,她才不想动。阮锦宁抱赧道:“虽然我还没吃饱,但您这样,我也不好意思再吃了。”她优雅地擦了擦嘴角,起身道:“不打扰奶娘休息了,本王妃回去照顾王爷。”还没出院子,身后便响起了瓷器碎落的声音。阮锦宁唇畔微微翘起,盼儿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:“小姐,那老妖婆的脸色可真是精彩了!又青又黑的!”“对了小姐。”盼儿左右张望片刻,确定附近无人,才小声问道:“相爷真的会派人过来吗?”“不会。”阮锦宁摇头:“我诓他们的。”盼儿面上露出“果然如此”的神情,心中却不免有些失望。她早该想到的,老爷那么薄凉,怎么可能派人过来给小姐送东西。旋即有些担心:“若是一个月后那老妖婆看不到相府的人,怕是会变本加厉。”阮锦宁淡淡道:“她不会有那个机会。”二人没有直接回裴云之的住处,而是先去了放嫁妆的地方。阮锦宁拿出一块银锭递给盼儿,道:“你先去厨房,再让他们给王爷送些吃食过来,再去找管家,让他派两个人跟你上街置办一些厨房的用品和新鲜的蔬菜。以后,我们就自己在院子里开伙。”“是。”盼儿拿着银子走了。阮锦宁喊来两个护卫,让他们把东西都抬进了裴云之的正阳院的一间闲置房间里锁了起来。忙完这些,她才回房间。走到床边,她掀开被子探了探,发现尿布还是干的。不仅尿布是干的,他的身上也是干的,没有半点汗渍。这不是好现象。忽然,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。他的眼神有些迷离,看着阮锦宁的目光透着迷茫。他又睡了很久吗?她都已经逃跑失败,被抓回来了?“王爷,您醒了?”见床上的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,阮锦宁道:“午膳一会儿就能送过来了。”裴云之并不说话,只是继续盯着她看。阮锦宁露出疑惑的表情:“王爷,可是哪里不舒服?”裴云之依旧不说话。阮锦宁心知这人怕是又“犯病”了,便不再主动搭话。没多久,厨房派人送来了白粥。阮锦宁看着那白粥皱了皱眉,但没多说什么,转身端着碗来到了床边:“王爷,先吃些东西吧。”裴云之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白粥:“不吃。”他一做表情,脸上的伤疤便动了起来,十分狰狞。他故意让阮锦宁看清了脸上的狰狞伤口,眼睛里满是恶趣味的笑。他不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不嫌弃他的人,一定是早上光线不太好,她没有看清楚他那恶心的伤疤和恶臭的脓。此时天光大亮,她定能看清。就不信,她还能保持淡定?阮锦宁自然是能保持淡定,她端着粥碗来到床边坐下,舀了一勺粥递到裴云之唇边:“王爷。”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裴云之的脸上,黑琉璃般的眸如同一口古井,没有波澜,也没有期待。她看着他,就像在看着一个普通的人。那淡然不像是装出来的。裴云之却恶劣地想着,小王妃真能装啊。明明早上她还被吓到了,这才过去了多久,她就做好心理准备了?这样想着,他也真的说出来了。“王妃,你真让本王刮目相看。”他并不接那口粥,只是笑着看着阮锦宁:“旁的人,不管见本王多少次,都不敢多看本王一眼。”“外貌不过皮毛,我不是这般肤浅的人。您是我的夫君,我们是要互相扶持着走下去的,不论您的容貌如何,都无法改变这一点。”她将勺子凑近了一些:“王爷,您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,还是先吃些再与我探讨这些问题。”“不喝。”裴云之嫌弃之色更浓。人若长期被病痛折磨,会很容易产生厌食的症状,毕竟病痛中会忌口,而一旦开始忌口,能入口的食物的味道就得不到保证。裴云之先前是手握重权的战神,必定享受惯了山珍海味。天天喝药喝粥的,他定然受不了。阮锦宁能体会他的心情,便好言轻哄道:“我已经让盼儿去布置小厨房了,从傍晚开始我们就自己开伙,届时咱们换换口味,如何?”“真的?”裴云之幽深的眸中划过了一丝亮茫。